97歲抗戰(zhàn)老兵張錫光
□ 記者 馬尤翼 文/圖
8月13日,陜南鄉(xiāng)間暑氣未消,在漢中市城固縣博望鎮(zhèn)翟家寺村的一處鄉(xiāng)間小院里,記者見到97歲的張錫光時,他正坐在院中竹椅上,手里摩挲著一個舊鐵盒。
“給你們看,這是我珍藏了大半輩子的寶貝。”張錫光緩慢直起身子,脊背雖已佝僂,聲音卻中氣十足。
日本投降書影印件、泛黃卷邊的1946年預備軍官證書、褪色的少尉肩章,還有軍校畢業(yè)的老照片,照片里的小伙穿著軍裝,眼神銳利如鷹……
“我這輩子沒干過啥大事,只是國家需要我時我都在。”張錫光這樣總結(jié)他的戎馬半生,從懷揣報國志年少參軍,到抗美援朝時期投身文化教育,再到解甲歸田扎根鄉(xiāng)土,他的人生軌跡在這一件件斑駁的舊物里,串聯(lián)起一代青年在時代洪流中的擔當與堅守。
1944年冬天,在“十萬知識青年十萬兵”的號召下,無數(shù)有志青年參軍抗戰(zhàn),張錫光便是其中之一。
時年16歲的張錫光,在城固縣一所中學讀初三,面對國家存亡的危急時刻,青澀的張錫光沒有絲毫猶豫,在兄弟4人中首先站出來,毅然響應國家號召。“我要扛槍!把侵略者趕出去!”
1945年1月,張錫光第一次離家,背著簡單的行囊從家鄉(xiāng)出發(fā)到西安集結(jié),登上飛往云南的飛機,在家人的目送中踏上參軍路。
抵達云南昆明后,張錫光被正式編入青年軍207師621團1營1連,軍營生活以三個月嚴苛的新兵訓練拉開序幕。
每天天不亮,哨聲刺破晨霧,隊列操練、槍械拆裝、戰(zhàn)術(shù)匍匐,一項項訓練科目接踵而至。
“那時不覺得苦,身邊的戰(zhàn)友都和我一樣,想著多練一點,就能早一點上戰(zhàn)場。”張錫光回憶道。
但新兵訓練剛結(jié)束,部隊編制調(diào)整,207師劃歸新六軍管轄,成為該軍預備役部隊。此后數(shù)月,張錫光與戰(zhàn)友們一直在云南腹地進行強化訓練,從單兵戰(zhàn)術(shù)到協(xié)同作戰(zhàn),從武器保養(yǎng)到野外生存,每一項技能都力求精準。
張錫光回憶說,當時部隊接到部署計劃,待訓練成熟后便調(diào)往湖南,與日軍正面交鋒。“我們就等著一聲令下,立馬奔赴湖南。”
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的消息傳來,軍營里瞬間沸騰,戰(zhàn)士們相擁而泣,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。大家歡呼著拋起軍帽,相擁而泣。
雖為勝利歡呼,但張錫光心中不免有些遺憾——他上陣殺敵的愿望落空了。而他很快就釋懷了,“能為抗戰(zhàn)勝利出一份力,哪怕只是訓練,也值了”。
抗戰(zhàn)勝利后,張錫光所在的部隊轉(zhuǎn)為陸軍預備班,張錫光成為陸軍軍官學校軍官第三訓練班15期學員,后任少尉排長。不久后,他隨新六軍北上,踏上前往沈陽的列車,參與戰(zhàn)后接收工作。
經(jīng)過兩年多的軍旅磨礪,1947年,張錫光因軍事素質(zhì)過硬、作風嚴謹,被上級調(diào)至53軍130師388團輸送連,被正式任命為排長。當時53軍130師的師長,正是有著愛國情懷的王理寰將軍。
1948年,戰(zhàn)局轉(zhuǎn)變,沈陽和平解放的曙光初現(xiàn)。王理寰的動員讓張錫光下定決心,“當兵是為了老百姓,和平才是老百姓的盼頭。”同年10月,他堅定地跟隨130師全體官兵起義,站到了人民一邊。
同年11月,張錫光進入東北軍區(qū)解放團學習。在解放團里,他接觸到了新的思想和觀念,對國家的未來發(fā)展有了更深刻的認識。
“以前只知道當兵打仗,在解放團學習后才明白,國家需要的是和平建設(shè),老百姓需要的是安穩(wěn)日子。”張錫光感慨道,“那時候我就想,不管以后在哪兒,都要為國家做點實事。”
1950年10月,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號角吹響。1951年3月,前線亟需補充生力軍,已脫下軍裝的張錫光再次響應號召報名參軍,前往青海西寧進入57師軍校擔任文化教員。這一次,他的身份從戰(zhàn)士轉(zhuǎn)為文化教員——當時部隊中不少士兵文化水平較低,急需有人教他們讀書寫字、理解作戰(zhàn)指令。
擔任文化教員期間,張錫光始終保持著耐心細致,有的士兵年紀大、記憶力差,他便反復講解;有的士兵寫字手抖,他便握著對方的手一筆一劃教。在他的幫助下,許多士兵不僅能讀寫家信,還能看懂作戰(zhàn)地圖,甚至能寫下簡單的訓練總結(jié)。“看到他們的進步,比自己立功還高興。”張錫光說。
此時的他,已成長為沉穩(wěn)堅毅的老兵。在西寧任教3年,一批批新兵帶著他教的文化知識奔赴抗美援朝戰(zhàn)場。
1954年10月,張錫光復員回到原籍城固縣博望鎮(zhèn)翟家寺村務(wù)農(nóng)。
從一身軍裝到粗布衣衫,從戰(zhàn)場陣地到田間地頭,身份變了,但他骨子里的軍人本色沒變。“在部隊練出的不怕苦、不服輸?shù)膭艃?,到了田里照樣能用?rdquo;張錫光每天天不亮就下地,耕地、播種、收割樣樣干得好。有老鄉(xiāng)問他:“當過軍官再種莊稼,還能適應嗎?”他總笑著擺擺手說:“都是為國家建設(shè),在哪兒都一樣。”
翟家寺村的鄉(xiāng)親都知道老張是個好說話的人,可這份“好脾氣”在一件事上卻沒了商量余地。
1985年,18歲的兒子張永慶到了入伍的年紀,有人勸張錫光“孩子在家種地也安穩(wěn)”。“我父親平時脾氣特別好,家里大小事都愿意聽我們想法,唯獨讓我當兵這件事,他主意硬得很。”回憶起當年的情景,張永慶的語氣里滿是理解,“好男兒就得去部隊,為國家守好大門!”張錫光的話讓“從軍報國”的信念從此刻在了張永慶的心里。
在父親的影響下,張永慶應征入伍,穿上軍裝,被分配到原第二炮兵56基地80412部隊汽車連,服役5年,在部隊里刻苦訓練,屢受表揚,繼承了張錫光的軍人風骨。
張永慶告訴記者,現(xiàn)在家里四世同堂,父親對重孫的期待是,不管以后做啥,都得想著為國家做貢獻。
“不管種地、讀書還是當兵,都要踏踏實實的,就是為國家盡的一份力。”張錫光話里透露出欣慰,他一直認為,這份家國情懷能一代一代傳下去,比什么都強。
編輯: 孫璐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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